麥苗一直幻想著打麥場，應該有一個小廣場那麽大，當打麥場真正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，不免有些失落，麥場最多有一個籃球場那麽大的一塊地方，是軋實了的黃土，這就算是打麥場了。

在打麥場的周圍都是一些深坑，可能是便於放置麥稭吧，因為在打麥場的周圍，都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麥稭垛密密麻麻的。

今天麥苗分到的任務是接麥粒，爹和麥子擔任了，最苦重的活計，爹負責把麥子個送進打麥機裏，娘只要把麥個解開要遞給爹，這個聽起來難道並不是很大。

麥穗只是把大麥機脫出的麥稭，用叉子掂兩下放在一邊，據說是為了掂一下，被麥稭帶走的麥粒。

這個聽起來像玩游戲一樣的好玩，那只是麥苗心裏的想法，其實並不是這樣的。

麥子則要把麥稭運到，提前找好的大坑裏，垛成圓形的一個漂亮的大麥稭垛。

整個打麥場都是黑洞洞的，只有在脫粒機旁，用一根棍子高高掛起的一個100w的電燈泡，也是為了便於把麥個放進脫粒機裏。

脫粒機還沒有開動之前，麥子就把麥個垛到了，脫粒機的傳送帶旁邊，他是心疼娘在這個家太勞累。

脫粒機巨大的噪音，給眾人勞動開始的節奏。

解開的麥個經過傳送帶，被卷進了機器裏，沒有片刻的功夫，就從前邊吐出來，麥稭一波一波，像流水一樣奔瀉下來。

看著那些快速流動的麥稭，再低頭看看出麥粒的出口，只噴出了一股巨大的灰塵，隨之而出的就是一層粉嘟嘟的麥粒，從出口“刷刷”的流出來。

開始的時候麥苗還慶幸，分給自己的這份工作，又輕松，又有收獲感。

可是幹了沒有多久，就有些忙不過來了，麥粒從大手掌寬窄的出口，源源不斷流出，麥苗手忙腳亂還是堆了一大堆的麥粒，沒有多長時間就要堵住出口了。

麥苗用兩只手掌奮力地向四周刨著，蹦出的麥粒砸到手上，臉上煞是疼人。

就在麥苗實在幹不動的時候，麥子拿著一個大大的鐵鍬，沒有一會功夫就把麥粒推開，在不遠處堆了一堆。

一個麥個扔進傳送帶，脫粒機發出巨大的轟鳴聲，好像是在哭訴，放的太多吃不消，就像一個哮喘的病人，咳嗽幾下吐出一堆的麥稭，麥粒的出口處也是“刷”的一下，就是滿滿的一簸箕，看著那些流水一樣的麥粒，麥苗腦子裏開始有一個不敢示人的想法。

機器努力地喘息著奮力地工作，麥苗還要繼續和麥粒戰鬥，在她實在幹不動的時候，她有了一個奇特的想法，讓機器盡快的壞掉，那樣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會，在她不停的祈禱聲中，脫粒機真的像一個得病的老人，經過幾秒鐘暫停，然後喘息了一陣子，最後發出沙啞的“吱吱”聲，最後哮喘了兩聲，終於停止了轉動。

爹拔下電閘開始修理機器了，在那盞微弱的燈光下，麥苗看到每個人的臉，都是一層厚厚的灰塵，只能看清楚眼睛，鼻子，嘴的位置，因為沾染了灰塵，也變得模糊不清了。

麥苗想舉起手掌擦一把臉，當看到手的時候，她不相信眼睛看到的了，因為手早沒有了原來的模樣，每一個毛孔裏都堵上了，細細的粉塵。

借著燈光麥苗看到，手背上是一層細密的塵土，薄薄地蓋在皮膚上，根本就看不出皮膚本身的膚色。

麥苗的第一個想法就是。

在這樣的環境下，連一副口罩都沒有，那鼻子和嘴裏，會不會也像手，臉一樣的。她使勁地咳嗽了兩聲，吐出一口和泥土一樣顏色的唾液。

麥苗想找一張手紙，醒一下鼻涕，她摸遍了所有的兜，什麽都沒有。她想起了茅房裏，那些汙黑的報紙......

麥苗在也沒有力氣幹活了，她弱弱地躺在麥粒堆上，她多想天黑了，躺在大炕上，也許她就可以回到另一個時代了，才離開一天的時間她就有些想家了，她更害怕的是留在這裏。

她想起了那個幹凈明亮的家，還有體貼的老公，腦子裏猛然出現了那個可愛的小東西......

她在心裏發誓，不管用那種代價，她也要趕回去，因為她的心留在了那裏......

不知道什麽時候眼淚已經流出來，把麥粒都給打濕了。

“怎麽哭了？”不知道什麽時候哥哥過來的。

麥苗為了掩蓋自己的心事，從麥堆上爬起來，咧開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：“你怎麽知道我哭了？我明明在笑的嘛。”

麥子盯著她的臉，借著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滿是灰塵，一雙關心的眼神。“眼淚都把你臉上的泥，給沖成兩條小水溝了。”

麥子笑了，牙齒上也蒙上了細細的灰塵，因為麥苗沒有看到牙齒，只看到一個黑洞。

麥苗終於堅持不住了，眼淚再次瘋湧著流出來。

只有她自己知道為什麽眼淚那樣的多。

“那機器一時半會也修不好，你不如到麥稭垛上歇會吧，那上邊涼快。”

麥苗看向燈光下正在忙碌的兩個人。

麥子也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：“沒事，等修好了，我就去喊你。”

麥苗被麥子送到了麥稭垛的頂上，

麥苗躺在麥稭垛上，第一次發現夜晚原來是這樣的黑，她伸出手卻看不到手掌，她才知道了伸手不見五指，原來是真的不是傳說。

感覺不到黑夜原來是霓虹燈的緣故，是它們讓黑夜不在黑。

躺在光滑柔軟的麥稭上，睡意突然襲上了，眼睛還沒有合在一起，就被腦子裏的意思嚇精神了，“騰”的一下從麥稭上坐起來向下張望著，只看到被黑夜包裹著的，一小塊橘黃色的光影，還有發出的刺耳的鐵器的碰觸聲。

麥苗安心地躺下，是她想的太多了，平原地區哪裏有狼，即便是有狼，它也是最害怕刺耳的，巨大的噪音的。

蛇就更不可能了，蛇都是在地上爬行的，剛才脫粒機啟動的時候，周圍的地都在顫抖，如果現在周圍還有蛇，那也是一條傻蛇，因為整個打麥場連鳥都不願意做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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